银火

概括：表面有着光鲜职业实际属于不同杀手组织，两人婚后的生活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蝎子枪口指向狼蛛001的脑袋。

配对：蝎子x狼蛛001(先后不代表攻受)

含有（根本算不上友情的）友情向狼蛛虎甲

【狗血人类杀手设定】

【逻辑很烂 作者很爽】

【实际上不咋严肃 略沙雕】

【角色ooc或许】

【枪械知识来自百度和谷歌 bug轻喷】

以上ok的话

 

某天：

 

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婚姻咨询专家，请问您的姓名是？

 

“我是狼蛛001。”

 

……001？

 

“对，就是阿拉伯数字。因为家里孩子太多数不过来，就给每个人编了号咯。我是老大所以是001。”

 

孩子多到数不过来吗……您家庭一定很热闹吧？

 

“是挺热闹。不过我大学时就……呃，怎么说呢，算是离家出走吧，某种意义上。和顽固老妈就性取向问题大吵一架，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那么您和您的妻——您的伴侣结婚多久了？

 

“七年三个月零六天。”

 

很具体的日期呢……您目前是遇到了怎样的婚姻问题呢？

 

“嗯……我觉得我亲爱的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也不是说他不能有个人隐私，但是最近我发现他告诉我的个人信息和我了解到的有出入。”

 

有出入？

 

“对。出入很大。”

 

您觉得问题所在会是？

 

“可能是因为他发现我对他说谎——我并不想这样，相信我，因为工作原因有些事我不得不隐瞒。他察觉到了，但什么也没有说——他是那种邻居家里着火了都还能保持沉默的人。情况就愈演愈遭。我知道我应该好好跟他谈谈，可是……该死，我尝试过，但就是没法开口。”

 

您提到他在个人信息上对您有所隐瞒，能否提供实际的例子？

 

“当然没问题，比如说，嗯……他居然有一米九一！你能想象吗，他一直跟我说他才一八九啊！啊不，我是说，他甚至在职业方面对我撒谎。我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但我暂时没有戳穿他。”

 

感谢您本次来访，我们对您和您伴侣婚姻状况有了初步了解。下次会面在一周后的同一时间，我们将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探讨，并针对您的情况提出相关建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从0至10中选择任何一个数字来为您现在的婚姻打分，0分最低，10分最高，您……

 

“10分！”

 

 

 

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照在一小簇黄色花丛上。但也可能是白花，蝎子想。

 

他拔下车钥匙，从一堆零零碎碎的小挂件里翻出结婚戒指重新套回手上。解安全带时碰到了伤口，于是他静静呆在驾驶座上，等待阵痛过去。他花了一些时间思考窗台下花的颜色，没能得出结论。对着后视镜最后检查脸部——没有血渍，没有伤口，也没有战术护目镜的压痕。

 

这是蝎子的规矩——他从不把工作带进家门。

 

他故意等到推开家门后才锁车，汽车发出急促短暂的鸣音可以代替“是我”“我到家了”之类问候。蝎子像葛朗台爱惜金币那样珍惜每一个字，任何无意义的话语都夭折在喉咙，残骸落下积成磐石附在心脏瓣膜。而蝎子的伴侣从不为此担忧，在狼蛛001发现这一点之前还有好多话要说。

 

果然狼蛛001的声音在厨房响起：“嘿回来了？今天上班怎么样啊？”他并不需要蝎子回答，继续说下去，“今天周五嘛，下午健身房被包场了，老板说那群小年轻想自己玩所以不需要我在旁边，就提前放我回来了。今天吃意面，我忙了一下午准备肉酱，面就快煮好了你等着啊……”

 

剩下的话蝎子没听见。他死死盯着堆在可回收垃圾箱最上层的空肉酱罐头，一周前它们在沃尔玛里堆成小山贴着大降价的标签。

 

狼蛛001的脚步声响起，蝎子把目光转向窗台。暖光打在花丛上还是看不真切，蝎子推了推金边夹鼻眼镜，好像它一整天都稳当当地挂在那里似的。

 

“窗台下边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啊？”狼蛛001显然没有想到蝎子会问这样的问题，端着盘子愣在原地，“嘿，让我想想……红色的？紫色的……这是哪门子问题啊，谁还记得呢？”

 

可你应该记得的。

 

那时他们在挑房子。蝎子眼光极高，这间隔音不好那间交通不便，把周边的卖房公司都转遍了居然没有一间能入他法眼，就这样他们愣是在租来的公寓里多住了几个月。轮到这间房时蝎子也是一脸不悦，眉头紧锁马上就要否决。狼蛛001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指着窗台说你看这视野多好我们可以在窗台底下种一丛花，春天的时候是毛绒绒的花骨朵夏天会有蜜蜂蝴蝶流连忘返，秋天它凋谢了落英缤纷冬天它们就藏起来等来年春天。这样的话每天你到家时只要看见屋里的灯光照在花丛上你就知道我在家了。他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段偷偷瞟一眼蝎子的脸，还是阴云密布毫无变化，心想着这间又要泡汤下一秒却听见蝎子嘴里蹦出个“好”。

 

这是他遇到蝎子以来听见他说的第二个“好”。

 

从此四方漂泊的两个游魂有了歇足之地。每天蝎子到家时都能看见光从窗户洒出来，还有狼蛛001系着围裙在厨房进进出出。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狼蛛001的手艺真是糟糕透顶，也是那段时间把蝎子磨练得如忍者一般能面不改色吞下所有食物还来一句“不错”，然后悄悄躲进卫生间边漱口边怀念工作餐。“Black Widow”对食物的品位从来不会差，可狼蛛001的就有待商议。

 

蝎子又无由头地冒出一句：“我们结婚多久了？”

 

“七年多一点点。”

 

七年。

 

七年的时间可以让狼蛛001忘掉当初描述的花的颜色，即使它真的春天毛茸茸夏天招蜂引蝶秋天像一层地毯冬天就销声匿迹，即使每天晚上的光都不偏不倚地打在它身上。

 

而对蝎子来说，七年可以让他忘掉他已经结婚了七年。

 

“都问的些什么问题啊，再不吃就凉了！”狼蛛001如梦初醒，总算把端了半天的盘子放下。蝎子眼前又浮现红底黑色加粗字体的罐头包装，还有罐头内壁没刮干净还在往下滴的番茄汁。可他甚至没有体现出半点犹豫，迅速吞下一大口，大有慷慨赴死的感觉。这是狼蛛001刚开始做饭时养成的习惯，再没能改掉，每次和“Black Widow”共同进餐时都会被对方揪住大肆嘲笑。

 

“好吃吗？”他听出狼蛛001声音中骄傲的意味，孩童般无故的自豪，“我想尝试做正宗的意式肉酱，工序复杂到我这辈子不想做第二回。我一回来就忙活上，至少有两个小时……”

 

黑胡椒放了很多。舌尖的刺痛令蝎子微微皱眉，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要掩盖罐头的味道……

 

“不错。”他最终这样说。蝎子的脸上还是看不出喜怒，可狼蛛001已经满意了。对蝎子这样的人来说，他的一句“不错”相当于别人的十句“超级棒”。

 

“好吃就好！你看，为了剁肉酱我还把自己的手割伤了……”狼蛛001伸出手，手背上是一道不浅的划痕。新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仍渗着屡屡血丝。

 

蝎子猛地抓住狼蛛001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细细端详伤口，接着对上狼蛛001的双眼。他的眼里是一种狼蛛001从未见过的神情，深不见底漆黑一片。有很长时间狼蛛001觉得有什么话在蝎子的胃里打转呼之欲出，可到底他什么都没说，又放开狼蛛001的手腕。

 

蝎子又卷起面条送进口中，细细咀嚼吞下。良久，他突然说：“很好吃。以后小心点，别再伤到自己。”

 

 

 

蝎子正在洗碗，听见自己手机的提示音。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短——“我是Black Widow。”

 

蝎子对着卧室喊：“碗我待会儿洗，我先去下洗手间。”也不管狼蛛001听没听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厕所，随手反锁房门。

 

蝎子马上掏出手机，回复那条奇怪的短信：“在。什么事？”

 

对方也很快回复：“加班。明天八点半来总部找我，具体任务到时告诉你。”

 

蝎子揉了揉太阳穴，耳朵上方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跳。他回复：“我和别人有约。”

 

“不行。紧急任务，非你不可。”

 

“我和狼蛛001约了要去看球赛。”

 

他把手机按在胸前等了一会儿，好几分钟后新消息的提示音才响起。多半是Black Widow去吃东西了，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嘴唇粘上蛋糕屑的样子。下午茶——她总是那样描述，仿佛皇冠还紧紧箍在维多利亚女王头顶——尽管这根本说不通。叫宵夜可能会贴切。

 

“我不管。那就推掉呗，会计师加班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吧？你过来就是了。明早见，别忘了带‘东西’。”

 

直截了当命令，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一向是Black Widow的风格。蝎子敲了半行字又一一删掉，直觉告诉他和她争辩没有什么好结果。专横跋扈的上司从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删除和陌生号码的所有消息，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接受固然繁难，尝试和Black Widow理论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生活不尽人意。他已经有足够多的麻烦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它们挡在房子新漆的铁门外。他内心深处有一丝隐约的害怕，害怕把狼蛛001牵扯进来。

 

周六全天无休。加班。这意味着看上去他不得不和狼蛛001谈一谈。不过在这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脱下自己到家前才换上的衬衫，镜子里的他左肩缠了几圈绷带，血液在白绷带上染出一大片赤色。

 

蝎子慢慢解开绷带，深吸一口气，用镊子夹了沾着酒精的棉球，安静地、悄无声息地压在伤口上。

 

 

 

蝎子进屋时狼蛛001正戴着耳机讲电话。看见蝎子进来，他对着那边应了几声“好”“就这样”便挂了电话。

 

“狼蛛001……”

 

“嘿亲爱的……”

 

“我有事要跟你说。”

 

两人异口同声。狼蛛001忍俊不禁，向蝎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天你恐怕得自己去了。公司加班。”蝎子叹了口气，想象自己只是一个痛失休息日的普通会计，“我很抱歉。”

 

“没事的！我刚想说恐怕我们要退票了，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明天那群小年轻还要包场，还点名要我去带他们。不就是一场球赛嘛，也没什么好看的……对吧……那么，工作日快乐？”

 

“工作日快乐。”

 

各自心照不宣。

 

 

 

蝎子是给狼蛛001的闹铃吵醒的。

 

他没有理会仍在蒙头大睡的狼蛛001，从衣柜取下熨得平整的衬衫、西裤，一件件套上。衬衫扣子又多又滑，每天他都要花上好一会儿，要是换作狼蛛001肯定没这个耐性——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狼蛛001成了健身房教练，而蝎子对外宣称是会计师。

 

洗脸的时候狼蛛001也进来了，顶着刺猬似的一头乱毛，天蓝色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在蝎子颇具年代感的白色搪瓷牙杯旁边找到自己的粉色牙杯，嘴里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美好的开始，对不？”

 

“嗯。”蝎子应道。如果不用工作就更美好了。

 

“其实，”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有时会考虑要不要换工作。换个轻松点、悠闲点的。”不用周末加班，不用押上生死的。七年对他的职业来说无疑过长了。或许是时候金盆洗手。

 

“嘿，你知道吗，我最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甚至想过搬到别的地方去住。我有点厌烦这里的汽车尾气了，还有惨绝人寰的冬天。往南边几小时车程有个民风淳朴的小镇，或许过简单点的生活不是什么坏事吧？”哗哗的水流盖过他的声音。他把牙刷插进牙杯里，耸耸肩继续说，“就说说而已，开玩笑的，不用在意。”

 

蝎子回到卧室去拿眼镜。有点脏了，但并不碍事。反正是戴给别人看。他对着镜子调正领带。通过镜子他看见穿着运动背心的狼蛛001走出卧室。

 

“准备好了？”蝎子问。

 

“等等！我们忘了喂毒霸！”

 

 

毒霸是他们养的一只狼蛛。不是那种长着虎牙又毛茸茸的狼蛛001，是那种长着毒牙也毛茸茸的狼蛛——虽然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总而言之，毒霸是他们的宠物狼蛛。名字是狼蛛001取的，他自认为这个名字霸气奢华又低调，还开了一个博客，名字就叫毒霸，专门放这只狼蛛的照片。博客的粉丝和回复几乎全是蝎子找网店刷的。他不擅长的言辞就找别人代说。

 

和一山难容二虎一个道理，同一个家里也很难容下两只狼蛛——每次轮到狼蛛001给毒霸喂食就免不了一场恶战，两只狼蛛都不想让对方好过，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相反，每次到蝎子喂食毒霸就服服帖帖仿佛温顺的小羊羔，不得不令狼蛛001怀疑这是否是同一只狼蛛。

 

或许蝎子天生就有对狼蛛的魅力吧。狼蛛001这样认为。

 

蝎子瞄一眼毒霸，说：“昨天的还没吃完，不能再喂。”他瞟一眼狼蛛001，“对于一只狼蛛来说，它已经够胖了。以及，我们都要迟到了。”

 

“喂喂蝎子它胖就胖你看我干啥啊——”

 

 

 

蝎子揺下车窗，狼蛛001摘下太阳眼镜。蝎子开车去写字楼，狼蛛001走路去健身房。他们在路口道别。

 

“那祝你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然后蝎子向东，狼蛛001向西，在同一个世界里背道而驰。

 

 

 

等到汽车消失在狼蛛001的视线里，他转身闪入一条小巷，没走几步又拐进另一条街。条条巷巷纵横交错如棋局，没人能说出狼蛛001要去哪里，但决不是健身房的方向。路过咖啡店时他愣了一下，三秒心理斗争之后他推开店门：

 

“双份奶油双份糖，打包谢谢。”

 

他钻到另一条大路上。路边靠着一辆靓蓝色的小轿车，显然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

 

狼蛛001敲敲车窗，听见声响的驾驶员把目光从自己的手机游戏上移开。那或许会是一张漂亮的脸，除去过分苍白少些生气之外——可惜它被不耐烦的神情搅得一团糟。

 

“怎么现在才到，昨天我说的几点？”驾驶员摇下车窗，“难道我没告诉你他们随时都可能开始交易吗？”

 

“嘿，消消气，虎甲，”狼蛛001的好心情没受影响，“咖啡？”

 

“那玩意儿你自己留着洗马桶吧。我可不想患上糖尿病。”

 

狼蛛001一边拉车门一边嘟嚷着“浪费食物多不好”，他揭开盖子啜了一口，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狼蛛。”

 

“嗯？”

 

“没必要以给我带为借口。”

 

狼蛛001识趣地噤了声。他空着的那只手伸到身侧去够安全带。

 

虎甲鄙夷地瞥了一眼安全带：“你还需要那玩意儿？”

 

“虎甲，你到现在入伙多久了？”

 

“快半年了。怎么，问这个干啥？”

 

“你猜我干了多久？”

 

“……两年？”

 

“七年。”

 

“天啊七年？”虎甲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喂，说真的……你干了这么久，从没失手并且……”他顿了顿，“从未被发现？”

 

“这不仅仅要归功于‘毒牙’，”狼蛛001指指自己的背包，“还因为蝎子的原因我得活得像个普通人。除了办事的时候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开车系安全带。”说着他拉过虎甲的安全带，咔哒一声卡进凹槽。

 

 

 

蝎子很快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他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向门口保安微微点头算是寒暄。Black Widow的办公室在最顶层，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路上他险些撞上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她的背包掉在地上。奇怪，蝎子在心里说，刚刚明明没看见她呀。对方慌忙道歉捡起鼓鼓囊囊的背包匆匆离去——蝎子清楚包里面才不是什么公事文件，冰冷枪械能够轻而易举取人性命。在装备方面，Black Widow从来都是大手笔。

 

他推开办公室大门，Black Widow身前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铺的蕾丝台布仿佛来自五个世纪前。倒像个贵族，蝎子想。她穿的是黑裙子，衬得垂到胸前的红色漏斗型项链十分显眼——据说那是她作为长女继承人成年时收到的礼物。近几年她的家族在黑道白道都风生水起，红漏斗已经成了身份的象征。

 

听到声音Black Widow扭过头来看他，蝎子一米九多的身高愣是被她瞪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她乌黑的齐耳短发没能挡住日渐圆润的脸颊，罪魁祸首是圆桌上还剩一半的巧克力布朗尼。看见蝎子她也不急着开口，又挖起一勺蛋糕慢慢咽下，这才打招呼：“挺准时？别傻站着，过来坐。”

 

蝎子顺从地拉过另一把椅子。再温柔的话语从Black Widow嘴里出来都是不容商量的命令，毕竟傲气是在骨头里的，与生俱来。

 

“看看吧。”她把一叠资料推到蝎子面前。蝎子快速浏览完几页纸，抬起眼睛直视Black Widow。她又不紧不慢地挖起一小块蛋糕，说：“重犯避日蛛是个狠角色，对组织来说价值极大。我们需要他，更需要他不成为敌人。我们已经花重金买下了牢房钥匙，接下来只需要完成交易，就能把避日蛛接回组织。你这次的任务就是到这栋废弃居民楼里找接头人，他会给你钥匙。”

 

“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是杀手。”蝎子不动声色地把资料向前推了几分，“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情报员来做，他比我更合适。”

 

“我们的情报员‘Red Spots’几天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殉职，我们会永远铭记他对组织的贡献，并真诚地为他默哀。”说着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可蝎子分明记得她是无神论者。“他在取货的时候被袭击，当场毙命，东西也不翼而飞。”

 

蝎子点点头。Red Spots他以前见过，是个猥琐的小个子。蝎子不是很喜欢他。

 

“他本来躲过了狙击手的子弹——或者说是那菜鸟手抖得太厉害直接射偏了——万事大吉，他正在往汽车跑。可惜他再也没能跑到。”黑寡妇推过来另一叠资料，继续讲下去，“有人在他的后颈上开了两个血洞。武器涂了毒，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会慢慢毒发身亡。应该是在Red Spots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袭击的，可能在附近潜伏很久了。很保险的方式，不是吗？说说你的看法。”

 

蝎子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他尽力避免和Black Widow对话，在她面前开口只会让他感觉如临大敌。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逃掉一切谈话，就待在原地不吃不喝，无人理睬无人顾及，直到变成一块石头……他飞快地眨眨眼甩掉荒谬想象，企盼Black Widow 没有留意到他的走神。“方式保险，但近距离选择冷兵器不选择更保险的枪。有计划地潜伏不会缺少武器。”蝎子顿了顿，说，“狂妄，或者说单纯就是……蠢。”

 

Black Widow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正是我想的。袭击者代号‘狼蛛’，是对方组织的元老级人物，惯用一对淬毒匕首，其余资料尚不明确。”她观察蝎子的表情，身子前探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怎么？认识他？”

 

“不，只是巧合。有个人……名字很像。”蝎子回答，努力让声音保持镇静。近距离使他能够轻易嗅到Black Widow的香水，那味道让他每个神经元都保持警惕。

 

“啊，对，对，我怎么会忘呢？”Black Widow窝回靠椅去找餐巾纸，蝎子悄悄松了一口气。“狼蛛……多少来着？001……对，狼蛛001。”

 

刚放松的神经倏然紧绷。蝎子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来都不觉得让Black Widow过多了解他的个人信息是什么好主意。特别是把狼蛛001扯进来。真可笑，今天早晨他还在想着金盆洗手，想着大摇大摆走进Black Widow的办公室说‘我不干了’就能把自己和这一切划清界限。他总是能嗅到她慵懒语调下的危险，深谙这家族世世代代血雨腥风中仍独霸一方的原因。他们会找到他摧毁他，他们会找到狼蛛001——

 

“交易只是诱饵，真正的目的是除掉狼蛛。就算拿不到钥匙也一定要干掉目标。现在不好奇为什么我要选择你了吧？饵不小鱼更大，除了‘King’你还有谁能把饵和鱼一起收回来呢。还有，‘东西’带来了吗？”

 

蝎子打开公文包，里面赫然是一整件防弹背心。背心上搁着一顶头盔，角落里还摆着一副手套，高度数的战术护目镜也在旁边。

 

“带上所有装备，不排除这次狼蛛也和狙击手一起行动的可能性。不过不用太在意小杂鱼，你真正需要留意的，是潜伏在暗处的狼蛛。步枪在车上，但是这回你还要带上这个，”Black Widow把一把手枪轻轻搁在防弹背心上，“格洛克，完全可以信赖。真正遭遇狼蛛的时候你大可以扔掉步枪混淆视听，等目标靠近用手枪击杀。”她又把一串车钥匙扔进蝎子手里，“车库位置C-32，我最喜欢的一台，可别弄坏了。那就看你的咯，‘大王’？”

 

“明白了。”蝎子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

 

“你也知道，你一直是我的王牌。可有时候，我担心你会太过优柔寡断……”Black Widow吞下最后一小块布朗尼，“所以，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哟。”

 

她拿起餐巾擦擦嘴，唇釉抹到嘴角像是未干的血迹。

 

 

 

虎甲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正在过马路的行人。“你不太高兴吗？”狼蛛001关切地问。

 

何止不高兴，他现在只想把这只巨型犬类按在方向盘上摩擦。

 

“这让我想起蝎子有一次也不高兴，我问他原因他也不回答，于是……”

 

够了，闭嘴。我不想听你和蝎子你侬我依的故事，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兴趣。快点安静，闭嘴。

 

“你怎么老不说话？年轻人就应该有活力些，有话不说会憋出病来的。对了，蝎子也不爱说话……”

 

“你是想让我们俩今天都死在这里吗？死在出任务的路上，死于车祸？”

 

差点被撞到的中年男人正挥着拳头准备滋事，却看见驾驶座上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个子跳起来对旁边人大吼，凶猛架势令人联想到老虎。他缩缩脖子，识趣地退回去了。

 

“我可不敢死。我要是死了蝎子会伤心的，那家伙伤心起来估计能吓死人……”

 

得，无药可救了。虎甲一脚油门踩到底，颇有拼个鱼死网破的趋势。

 

 

 

言语无法描述虎甲第一次和狼蛛001搭档时的绝望。那时狼蛛001戴着香港黑帮老大同款墨镜还梳着十几年前的杀马特发型，把虎甲吓得不清。纵使他趾高气昂也还是勉强挤出句“前辈好”。

 

然后狼蛛001把墨镜一摘，笑起来一口雪亮的大白牙，高冷形象哗啦啦碎了一地。

 

当时虎甲就认定，这个“狼蛛”是个狠角色。越是高手就越懂得装疯卖傻隐藏实力，一定不同凡响。

 

果然是这样，别人出任务都只能要目标的命，他不仅能干掉目标还能顺便要了队友的命。

 

第一次出任务很简单，就是杀死敌方情报员“Red Spots”并抢走他们的货——虎甲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他就是因为干掉了Red Spots的双胞胎姐姐“Black Spots”才被调过来和狼蛛搭档。后来他才发现，狼蛛的存在愣是把任务难度拔高好几个等级。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狼蛛愣是没歇过嘴，又是晒手机锁屏又是周年纪念礼物的，明知道戒指套手上是个致命错误说什么也不肯摘，说起蝎子时他眼里的光闪得虎甲几乎连红绿灯都看不清。等到下车时他已经对素未谋面的蝎子了如指掌，从生辰八字到吃饺子蘸醋还是酱油，可以说除了银行卡密码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银行卡密码你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呀，就是我生日。”虎甲瞄准时狼蛛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他浑身一抽搐，子弹偏了老远。

 

 

 

第二次行动时狼蛛变本加厉，上次说完了概况这次就开始讲细节，一讲起来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要不是看在他是前辈手里还拿着他的“毒牙”的份儿上，虎甲早就一枪杆子抡过去了。

 

被气得急了虎甲就冷冷地道：“那又怎样。他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实职业。你打算骗他到什么时候？”

 

“这哪算骗，这叫爱情的谎言。你不明白，当你有了房子和车，当你每天下班有了固定目的地而不是奔波在各个酒吧间，你会觉得生活不一样了。我会告诉蝎子——或许吧。他估计得吓个半死。”

 

“你上次的伤是怎么交代的？伤哪儿不好，非要伤在手背上，都没法蒙混过去。”

 

“我就说是做饭时切到手，算是应付过去了。说起来最近蝎子的饮食真是越来越没节制……”

 

“安静，现在，马上。车就停在这里，剩下的路步行。”虎甲扳起手刹，拎起汽车后排座位上的大包裹，“我们到了。”

 

 

 

蝎子目光落在胡乱堆起的老旧建筑材料，还有没搬走的缺胳膊少腿的木制家具。大部分建筑仍露着水泥，死沉的灰色。偶尔能看见脏兮兮的玻璃，裂缝横跨表面。他无声地观察周边环境，隔着手套摩挲刚拿到的钥匙以寻求慰藉。天有点阴，他仍能感觉到被汗水浸湿的布料紧贴在身上。

 

他现在应该坐在观众席看球赛，听狼蛛001对场上场下的人们谈头论足，他们可以买一大包油炸玉米片，吃完后吮尽指尖沾上的调味料——而不是在这里等着该死的“狼蛛”主动现身。他走的来时路，再有一百米左右就是停车场，一路下来他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如果狼蛛没收到交易的情报怎么办？但Black Widow表现得好像不杀死狼蛛他自己也别想活着回去似的。他沉着气继续向前走。狼蛛这回会怎么攻击？还是狂妄到用那对匕首，或者是枪？除此之外，“狼蛛”算哪门子代号——他情不自禁地想到狼蛛001。这不是好事，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分神。狼蛛001在城市另一边的健身房，他可能在指导别人也可能无所事事和同事闲聊。可无论如何他很安全。他不会也不可能卷进这荒谬的生死竞赛。

 

狼蛛001很安全。蝎子在心里默念，像是为了说服谁一样。

 

他无暇再顾及其他。看到瞄准镜的反光时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在脑中大喊晚了。

 

 

 

“怎么样？”

 

“解决。”

 

虎甲放下狙击步枪，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他百分百确定子弹击中了对方的身体，尽管那本应把他脑袋射个对穿。不算太坏，肚皮上的窟窿也足够取人性命。透过望远镜他看见目标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地上拽出一道长痕，像是海鱼离水失了力气仍大张着嘴做着垂死挣扎。说是什么难搞定的对手，也不过如此，他轻蔑地眯了眼手指又扣上扳机，大发慈悲要多用一颗子弹结束对方的徒劳做工。

 

下一秒他对上了目标的眼，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被击穿腹部的痛苦，冷静、沉着，胸有成竹，穿透砖石瓦砾泥土尘埃直勾勾盯着他。那是捕食者的眼睛。

 

虎甲猛地趴下，胳膊肘贴着地面感觉到建筑物被击中的痉挛，有子弹从没有装玻璃的方形缺口飞进来，钉在他身后的墙上。

 

——那根本不是徒劳挣扎，只是确定狙击手方位的同时寻找掩体，肉食动物进攻前麻痹猎物的潜伏。他埋着头在心中问候对方的祖宗三代，数着耳边炸开的弹头默默祈祷赶紧打完弹匣，直到狼蛛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

 

“虎甲？你那边什么情况？”

 

“大意了，是防弹衣。那家伙真是全副武装，裹得像个乌龟一样……我暴露了，你先牵他一会儿。”

 

虎甲深吸一口气，一直等到楼房的颤动停歇。他抓起武器匍匐过窗口，钻进狭长幽深的走廊向另一个高层进发。狼蛛，狼蛛可以摆平一切，而虎甲只是需要时间。他安慰自己，企图摆脱强烈的挫败感。

 

可他没办法否认的是那双猎手的眼睛，危险、冷漠，却有种熟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在谁口中被一遍一遍提起过。直觉告诉他，这次任务注定出师不利。

 

 

 

蝎子放下步枪，他看见楼道里的影子，还有枪手一闪而过年轻的脸。距离太远根本无法对那菜鸟造成真正威胁，不过是一匣子弹压压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他给没打算追击，毕竟Black Widow调动她最好用的一柄枪并非只是为了教训新人。贴身藏起的手枪时刻提醒他此行真正目的，“你会需要它——”她这样说，毫不掩饰的是眼中杀机。他在撒一张大网，一张精心设计好上了饵浸了毒的网，只等曾经的捕食者一头撞进来——然后他会杀死他，他会杀死狼蛛。

 

左手边第二根柱子被子弹击中，混泥土碎片正好落在他脚边。暗处的狼蛛已经按奈不住，他在脑中回忆居民楼的地形，推断对方藏身处——也即将成为其葬身之处。只要他沉住气与对手周旋，像一只沉默的蝎子那样，只要他等到对手不小心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他就能迅速结束这一切。然后他就能向上司交差，就能开着自己那辆这周才洗过的道奇回家，或许还能赶上周六下午独有的橄榄球赛转播。他可以给自己冲一杯热可可等着狼蛛加班回家，也不知道毒霸——那只宠物狼蛛是不是早就吃完昨天的余粮饿得上蹿下跳……

 

“喂！”

 

声音来自十点钟方向。蝎子的手指摸向扳机。没意料到狼蛛会鲁莽到这种程度。任务顺利得不寻常，说不定还能赶上中午那场球赛最后十分钟，胜利队伍的观众发疯一样欢呼齐声高唱——

 

“那个躲起来的胆小鬼，我知道你听得见！只是想声明一下我们只对你身上的钥匙感兴趣，附带一条人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你愿意配合把钥匙扔过来我保证马上掉头就走，毕竟我也不想在这鬼地方耗上大半天清理现场，你知道大家都很忙为什么不用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他理应推断出狼蛛的位置，甚至理应用一梭子弹结束对方的喋喋不休。蝎子站在原地，任由结束战争的好机会白白溜走，危险致命的错误。同一个声音几小时前含笑对他道“一路顺风”；同一个声音跟他说了七年早安晚安，他从不认为这是必要可对方乐此不疲；再早些日子同一个声音每天早晨七点半准时在宿舍楼下响起喊着“决斗决斗”，败在蝎子手下之后就变成了“我爱你在一起”。他熟悉那声音，熟悉它的喜怒哀乐，熟悉它每一个停顿每一种情感，它伴他多少春夏秋冬起起落落，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而现在那个人站在十点钟方向站在一堆混泥土背后，那个人握着枪还背了淬毒双刃，那个人叫嚣着毫无意义的话语宛若平常，那个人一串子弹击碎他身边的柱子——而它们的目标是落在他身上。

 

隔了手套指甲仍顶着掌心皮肤，像要开个口子直至血肉。自诩定力无比的蝎子却在理智边缘，他没能忍住念出那个名字；

 

狼蛛001。

 

“狼蛛你脑子进水了吗！”

 

狼蛛001一愣，恍惚间以为虎甲喊了自己名字而不是那个嫌麻烦直接去了数字取的代号。

 

“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听你一劝就哭着痛改前非的幼稚班小孩？你还想当圣母劝他浪子回头？”

 

狼蛛001没理会虎甲的冷嘲热讽，自顾自说下去：“说实话干这行都不容易，都不过是弱肉强食血淋淋的生存守则，但今天你有个捡条命的机会。想想你的家庭，你的伴侣说不定还在提心吊胆等着你回去……”一串子弹打断了他的发言。

 

“啊，抱歉，我忘了不是每个人都有伴侣等他回家。”狼蛛001一边躲子弹一边补充，“真是个暴躁老兄，我好好讲道理都听不进。”

 

“怎么了观世音菩萨，不度化众生了？”

 

“开个玩笑，他用不着这么生气吧。”听着噼噼啪啪雨点一般子弹射击声狼蛛001感叹，“说真的，我是真的想早点收工回家。”

 

“那就麻烦你好好用你的大脑思考问题，脚丫子都能想出比单纯暴露自己位置和智商更有用的办法。”虎甲毫不留情吐槽，“说真的，我也挺想活着回家。”

 

“看见那边那辆破轿车了吗，他就蹲在那后面，不会错。你够得着不？”

 

虎甲平息自己的气喘，透过狙击镜扫视战场。“不行，得引他出来。再说他全副武装的，我还真是没辙。”

 

“行吧，那就让我来。”狼蛛001趁着对方换弹的间歇抬手又是几枪，全部打在汽车生锈铁皮上，一一被弹开落进满地瓦砾。“我保证，很快就能结束了。”

 

 

 

毫无章法的扫射，像是拼命想要伤到谁，大小也罢轻重都好，只是为了让子弹深深嵌进皮肉，在上皮组织底下撕个喇叭形创口。蝎子甚至没有尝试思考，只是麻木地开枪，打空弹匣，然后再装弹再开枪。豆腐渣建筑崩塌扬起厚厚粉尘，他失了目标的方向。

 

狼蛛001知道。那个菜鸟狙击手也知道。甚至连Black Widow都心知肚明，她倚在天鹅绒靠垫上一脸假惺惺笑意说天哪真是巧合。

 

就他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对那些蹩脚的借口坚信不疑。或者，并非完全如此。他又不是没有留意到垃圾桶花花绿绿的速食食品包装袋，草草处理又被冠以荒唐理由的大小伤口，还有对方账户里，绝非小小健身房教练能做到的不菲积蓄。

 

他没告诉狼蛛001他查了他的银行卡。并不是件难事，密码他一次就蒙对了，他自己的生日。

 

那天任务特别顺利，他只用十分钟就把那个倒霉鬼射成了筛子。Black Widow破天荒放他半天假，去完银行他就驾着七座的道奇沿着主干道一路开下去，反正他和狼蛛001说的是六点到家。他们从来都不可能用上七座车，狼蛛001应该明晓这点，蝎子有来往的朋友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而他和001都对领养兴致缺缺。可是对方才不管，他想买七座车就买了，就算是费着油钱五个座空在那儿摆着看他也愿意。蝎子没劝，只要狼蛛001不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不惹得一溜儿警车呜呜鸣笛在他屁股后边穷追不舍，他都一言不发执着地玩石头cosplay。

 

看到健身房的牌子时蝎子不知为何停了车，那是狼蛛001工作的地方。他才不会在花店买上一束扎成心型的蔫巴巴的玫瑰，然后跨过周围人惊羡的目光在健身教练跟前单膝跪下挂着迷人微笑说marry me 或是别的什么——一是他那榆木脑袋就是等上个几千年也生不出那情趣，再者他俩好久以前就领了证踩着教堂地毯念了宣誓词了。他只是突发奇想，想看看狼蛛001穿着紧身背心挥汗如雨的样子，就算只是隔着玻璃远远的一眼。

 

刚刚过饭点，健身房里的人寥寥无几，三两个教练抱着手站在一边聊天。看见蝎子他们迎上来，他在任何一人开口之前走出健身房。没看见狼蛛001。或许是在吃饭呢，蝎子对自己默念，又或许是正好有事离开了呢。他来到一条长走廊，每个教练的姓名照片和个人信息罗列在两面墙壁上，煞有其事倒像是婚介广告。他来回走了两趟，直到第三次对上领头那人的标准八颗牙笑脸，他才明白就算再走上个十趟八趟墙上也不会凭空多出个傻笑的狼蛛001。

 

他不甘心，临走前找前台打听了，查无此人。于是他走出大楼，在下午两点整最灿烂的阳光里突然觉得迷茫。他头一次到便利店买了盒烟，找老板借了打火机点着了就开始拨狼蛛001电话，直到那烟头烧完烫了手他才停下数忙音的嘟嘟声。他看着烟盒上的“吸烟有害健康”发愣，才想起他根本不抽烟。

 

他还是六点整准时把七座车开进车库。狼蛛的声音从门内迎出来，鞋柜旁边摆着他带着公司logo的健身挎包。蝎子以误拨为借口蒙混过电话，可是谁都知道误拨怎么都不会一连打上七八个。所幸狼蛛没有追问，他盛了晚饭来开口滔滔不绝——说的无非又是健身房的事，哪个奇葩顾客又躺在器械上睡午觉，哪个同事又面临情感危机或终于修成正果。蝎子没听进去几句，他盯着狼蛛001发愣。那样蓝的眼睛，不应该藏得住秘密啊。

 

狼蛛给他瞪得心里发毛，打趣说怎么了我就上了个班又没去整容，蝎子摇摇头开始全神贯注解决面前的汤。他何尝没想过谎言的动机，何尝没想过搞清那一通通不明电话、一个个不该出现的伤口和一笔笔高额汇款的来历。但只要狼蛛001不想说他就不问，狼蛛001想说他也不一定会听。他用自我编织的借口把自己牢牢套住，退回暗处当一块沉默的石头，只要行星不撞地球，只要狼蛛001和他都还平安无事，只要不把真相撕开了包装赤裸裸摆在他面前——

 

可就算事实真正如此他也只能在短暂爆发后看着火星死于灰烬，只能在躲回掩体后暗骂自己鲁莽错失机会。暴怒和悲怮只属于满腔热血没处撒的漫画主角，蝎子的卖点就是哪怕世界下一秒就会毁灭他也能波澜不惊地开枪换弹。

 

他头顶上有什么东西炸开玻璃木屑满天飞散，哗啦啦一堆砸在他身上刺进皮肉。脸颊因疼痛抽搐了一下，仅此而已。他摘掉头盔扔开老远，顺手扔掉打空子弹的步枪装作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然后他开始等待，就在原地等着狼蛛从哪个角落再冒出来，握着那双匕首要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他太熟悉狼蛛001了，只要能亲手他绝不会让别人抢先，只要能用冷兵器他绝不会摸枪。而蝎子会掏出上膛的格洛克让狼蛛脑袋开花，他会亮出隐藏已久的，毒蝎的尾巴。

 

如果狼蛛001真的想要他的命，那么他就奉陪到底。

 

 

 

望远镜拉近的那张从头盔阴影里释放出来的脸，和狼蛛的手机锁屏完美重合了。这个小意外导致虎甲原本准备端枪的手伸向通讯器：“喂，狼蛛，你说蝎子职业是什么来着？”

 

“大企业的会计师，五险一金收入稳定，除了总要加班之外简直完美岗位。不过到底是哪个公司我没问过，我对钱什么的一窍不通。”

 

“可你不觉得吗，底下那人长的有点像——”

 

他打住了，为时已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几小时前还被反复炫耀的理想配偶就端着枪在战场另一端喘气。狼蛛那边是一反常态的死寂，令他肾上腺素激增。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等到答复，使他恐惧的是狼蛛声音里不亚于他的疑惑：

 

“蝎子？他……他不是应该在写字楼里坐着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巧了，这正是我需要你回答的问题。虎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睿智：“听着，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原地打滚痛哭只会让你送命搞不好还把我搭进去。冷静，狼蛛，冷静下来……”

 

“我有事需要先解决一下。待会儿联系。”那边是一阵窸窣，然后彻底没了声音。

 

“你——”他意识到狼蛛不会再答复，一拳砸在自己腿上，“别用你那俩破匕首，用枪啊，用枪——你还没明白吗他想杀了你啊！”

 

他声音不足以传入百米外狼蛛耳中，只能眼看着狼蛛冲上去，不亚于送死的自杀行为。

 

一声枪响。

 

 

 

都说高手对决一招定胜负，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蝎子就直到自己输了，一败涂地。七年来他头一次失了准心，眼睁睁看着子弹在狼蛛头顶半尺飞过，连他一根头发都没碰着。然后全世界仿佛噤了声，他看见那双天蓝色眼睛里张扬的生命，看见对方仍未梳顺的一头乱发，和今早几无差异。

 

他忽然想起同样的一个午后，狼蛛转过头来用天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嘿，我们结婚吧。

 

多半是狼蛛001在开车，因为汽车直接停在婚姻办事所门口。那时狼蛛头发要短一些仍是张牙舞爪，那时他已经是高度近视但戴的是一副无框眼镜。他看着狼蛛的眼睛挑挑眉，不知是诧异还是权当默认。显然狼蛛理解的是后者，拽着他进那像是办假证的破建筑填完资料交了钱。在同一条街狼蛛001和拉生意的黄牛磨了十分钟嘴皮子砍价，婚证一条龙服务体贴周到。

 

就是在那个午后，在某个他甚至叫不出名的小教堂里，狼蛛001穿着褪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而蝎子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擦。狼蛛变戏法似掏出一双对戒，后来蝎子才知道那两个指环花光了他们所有积蓄。他们并排站在秃头牧师跟前，身边是在街上随便拉来一人三十美元现场付清的证婚人。就在昏沉沉的午后，牧师的声音宛如催眠曲，狼蛛001，你愿意让蝎子成为你合法的丈夫吗？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依照法律以神圣的婚姻关系来珍惜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你愿意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无论健康或疾病，并在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永远忠诚于他吗？

 

接下来的记忆截然而止，他依稀看到狼蛛嬉笑的脸，然后一切就像老旧碟片一样卡了带。午后阳光，草草布置的教堂，牧师头顶光亮像个灯泡，两个证婚人坐在一旁，流浪汉和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还有二十来岁的狼蛛001，你愿意爱他直到世界尽头，你愿意吗。

 

该死，狼蛛是怎么回答的？

 

 

 

他没等到冰冷器械划破喉管。相反，一个暖烘烘、毛茸茸的东西蹭上脖颈。狼蛛001从正面拥抱他，乱发扎着他下巴，手枪别在腰间，双刃装在皮套里安静如无害的羔羊。他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湿润的鼻息，还有抵着防弹衣的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他没说话，冰冷枪口贴上狼蛛的太阳穴。

 

狼蛛的身体因惊讶僵直了，双手仍没松开半分。狼蛛001试探地小声开口呼唤他名字，才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蛮横打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怎么办？如果只是个长得跟我很像的人——如果你认错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狼蛛想要反驳，再次被打断：“如果在这里端着枪等你的是别人怎么办？如果不是我而是个陌生人，如果他现在抵着你的脑袋开枪了——怎么办？”

 

那是狼蛛001第一次听到蝎子嘶吼。以往他总是临危不乱的那个，狼蛛曾一度以为蝎子生来便没有情感，“即使邻居失火了也能保持沉默”。而现在无坚不摧的蝎子垮下来，紧绷的身体垮在他身上。格洛克从他失力的手掌里滑下，成为碎屑的一部分。可是，可是，谁还在乎呢。他们在废旧的居民楼里间相拥，满地碎瓷砖像是洁白的花瓣。

 

但为什么，为什么要冒险冲上来——蝎子又看到天蓝的眼睛，它们在此刻变得笃定认真，“因为我愿意。”

 

我愿意。

 

我要你蝎子做我的丈夫，不论境遇好坏，贫富贵贱，健康与否，我都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然后他们交换戒指。已经领了报酬的证婚人们同时起立卖力鼓掌。然后他们拥抱，接吻。

 

蝎子早该知道，只要狼蛛001打定了心思要做一件事，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他想买七座的道奇他就买了，他想在陌生的城镇结婚他就结了，他想在枪林弹雨中给他的伴侣一个拥抱，就算整个世界挡在他面前他也会冲过去。

 

他冲过去了。

 

 

 

蝎子脸色突变，拽着狼蛛猛地倒下。子弹击中不远处的一堆家具，木屑飞溅。

 

“你没教育那个小狙击手千万别打断老夫老妻难得的怀旧时光吗——我指蹲在左数第三栋顶楼的那个？”

 

“你说虎甲吗？啊，那个自负的新人，但想跟他出任务的已经排到下个月了。你小心点，可别伤了他那张脸……噢亲爱的你吃醋了？”蝎子不知何时已经捡起步枪，一连串子弹朝着那方向就招呼过去。狼蛛看见他手臂上的伤惊叹“哪个混蛋把你弄成这样”，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通讯器不合时宜地响了，一阵滋啦啦后是虎甲的咆哮：“狼蛛……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实在抱歉蝎子他有时候脾气很怪，我试着劝了没劝住……”

 

“你什么意思？”

 

“我有笔钱藏在我家床底那个鞋盒底部，就是那个最新款的运动鞋盒子，说不上太多但补偿这次任务的报酬应该绰绰有余了。和你共事其实还挺不错的……”

 

“喂，你……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瞬的惊诧后虎甲的声音沉下来了，似乎是已经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想是时候说拜拜咯？”没等到那边回复狼蛛就挂了通讯器，所有挽留也好咒骂也罢都以无线电波的形式滞留空气中找不到目的地。现在只剩他和蝎子，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Black Widow……我上司不会善罢甘休。”蝎子缓缓地说。

 

狼蛛打趣道：“我猜虎甲现在也一定想杀了我。”说着他把通讯器从身上扯下，任由其落进不知哪个缝隙里光荣退役。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如这样，”狼蛛站在满地狼藉里开口，“我俩，就你和我——我们私奔吧？”

 

他也是这样问的，七年前一身狼藉的他站在蝎子面前。和老妈出柜结果不止被骂还被弟弟妹妹联手揍了一顿，她说要么就地直回来要么滚。他触上淤青咧嘴这样解释，没办法她就是保护欲太强老以为我还是个小毛孩。所以我就跑出来了，反正家里孩子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

 

蝎子耸耸肩，他自小除了两个掰手腕总是耍赖的玩伴没什么亲近的人，成年后到外地求学得以摆脱鞭蝎和鞭蛛这两麻烦精他求之不得。从来没有长辈或是谁在过来人的位置上对他有过任何指点，一切为人处世生存守则全靠自己摸索。

 

不如这样，我俩私奔吧？你看我还特意翻出了家里私房钱，够我们跑到几千里开外把这狗屎的生活抛在脑后了。001半开玩笑地问道，哪知蝎子没有发笑也没有耸肩，只听他低着头猛地说一声好。蝎子开口从来不会有什么前兆，一贯是冷不丁给你来个炸弹，吓不死人不罢休。

 

可那是他狼蛛001认识蝎子以来从那张嘴里蹦出的第一个“好”。

 

蝎子从未对任何事表达赞同，就像他不否认任何观点。连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有一天蝎子没把001的情书扔进垃圾桶。隔天全校就传开痴情狼蛛终于修成正果，明明是手下败将和校园传说的关系两位嘉宾最终牵手成功，究竟是脑子进水还是斯德哥尔摩。同样广为人知的还有一米九冰山脸男神竟是深柜，惹得一众粉丝哭喊造化弄人。七年前的某一天他坐在树荫里说了第一声好，抬起头来问狼蛛然后呢。

 

然后他们上了一辆勉强还能开的二手车，把世俗舆论和毕业证书都留在先前那个小破城市，途中狼蛛在某个教堂里花光所有钱买了一对愚蠢透顶的指环，几个月后当汽车因年限被迫报废时，他们正好找到现在的工作。

 

后来狼蛛每天往健身房方向走一段然后上一辆车或是听星天牛八卦，后来蝎子每日和Black Widow一块吃工作餐朝九晚五。再后来他们在一栋破得像鬼片取景点的楼里偶遇，时隔七年狼蛛抛出同一个问题。不如我们私奔吧，就我俩——就我和你。

 

他当然答了好。

 

 

 

“确定安全了？”

 

“确定。”

 

狼蛛001从已经没了玻璃的窗户翻进去，对着一地稀烂的家具叹气：“电视机还是去年刚换的。他们就不知道爱惜吗？”

 

“不止一拨人来过。”蝎子扫了眼残骸下结论。

 

“虎甲这家伙，居然一分钱也没给我留！”狼蛛001抖着空空如也的鞋盒说道，“看来他的确生气了。”

 

蝎子没理他，他弯腰扒开七零八落的杂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子，手上多了个盒装暴躁狼蛛。

 

“怎么办？”喂完毒霸后蝎子倚着门框发问。

 

“看来都不肯善罢甘休啊。”狼蛛001说着摸了一把墙壁，簌簌剥落一堆墙皮。

 

“如果Black Widow真的想干掉谁，那她就一定能做到。”

 

“你觉得愤怒的虎甲危险程度会有那么高吗？或者给他们找点什么事做，重要的大事……嘿亲爱的，你取的钥匙还在吧？”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两人，魁梧的男人没有丝毫慌张，只是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横跨右眼窝的伤疤清晰可见。直到哐哐几声牢门大锁掉到地上男人才明白两人来意，三两步爬起来几近绝望地发问：“你们是来带我回塔克拉玛干的吗？”他操着沙土气息的口音回忆，“虽然那里只有死亡和黄沙，可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我的故乡——”

 

蝎子枪口抵上他脑袋，后者识趣地噤了声。

 

天亮之前他们到了市区几十里外某个空仓库，蝎子和被捆个严严实实扔地上的避日蛛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到底是狼蛛001中断两人的木头人游戏，“这样吧……你要是能答应一直待在这里不乱跑的话我们就给你松绑。你会遵守承诺的吧？”

 

“那当然，”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交叉双臂于胸前摆pose，无奈被绳索限制挣扎几下只好作罢，“我可是说到做到的避——日——蛛！”

 

“所以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避日蛛一脸茫然。

 

“组装会吧？”得到肯定答复后蝎子哗啦啦在避日蛛面前倒了一堆枪械零件，又扔下几件护具，“子弹不多。自卫够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些？”

 

“长话短说，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接你，可能不只是一伙人。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想伤到你，当然子弹不长眼睛也不排除什么意外。对了，这个你也拿上，反正我再也用不上了。”狼蛛把泛着寒光的“毒牙”放在装备堆顶，“那么，自求多福吧。祝你好运。”

 

 

 

“叛徒一号发来了避日蛛的坐标，”别着红花发夹的情报员如是说，“我们怎么办？”

 

“叛徒已经顽固不化，避日蛛尚有挽回余地。叫今天执勤的所有成员带上装备前往他发来的坐标。”

 

“可是……”

 

“不用管蝎子了，他爱跑哪去跑哪吧。重要的是这次决不能让对方抢先找到避日蛛。”Black Widow啃着甜甜圈下定论。

 

 

 

星天牛饶有兴趣地看着虎甲因手机新信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戏谑地问：“前任？”

 

“前任你个大头鬼。我居然忘记把狼蛛拖黑名单了。”

 

“那我也没说错啊，前任搭档嘛。”星天牛在手中把玩自己的宝贝辫子，“怎么，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已经劫出避日蛛，现在把他安置在某个仓库里。”虎甲扫了一眼手机屏，“还说把地址同时发给了黑寡妇。可恶，这个混蛋!”

 

“那还等什么快出发啊！”星天牛惊得跳起来，“我现在就联系龙虱，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动身。”

 

虎甲把狼蛛001的号码拖进黑名单，想了想还是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这次就算了，混蛋。”他说。

 

 

 

外边传来笃笃声响，惊得避日蛛浑身一激灵，反手握上枪把，却发现只是麻雀在啄食。他缩回去，听见自己肚子传来的不满叫唤。

 

那两人没给他留表，看着太阳高度似乎已经过去个把小时。他蹲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又饿又累，寻思是否应该走出去碰碰运气。

 

“那不行，我必须留在这里，因为我是说到做到的避——日——蛛！”他对着空气喊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吓得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可是什么时候接我的人才到啊。”筋疲力尽的避日蛛问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仓库外边，全副武装的两拨人马都屏住呼吸，只等一个讯号拉开激战。身为事端的根因避日蛛浑然不觉，他在迎面的风里闭上眼，似乎又满目尽是黄沙，沙漠深处诞生的横贯天地的旋风，还有天地间风眼中一团漆黑的影子。他的宿敌，大王虎甲。

 

他在将起的风暴中心闭着眼，似乎灵魂已经穿越星屑跨过重洋，又身处那片沙漠之中了。

 

 

 

与此同时，狼蛛001和蝎子从城市另一端的宠物店走出来，手中的盒子里赫然是一只蝎子。不是那种一言不发像块石头的蝎子，是那种一动不动也像块石头的蝎子——总之他们拎着新买的宠物蝎子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对普通的伴侣。狼蛛喋喋不休地讲，蝎子安静地听，狼蛛说说要把宠物蝎子的生活照也放到先前那个博客上去，毒霸博客恐怕要改名——说着说着他突然冷不丁来一句，其实有无人关注回复他不在乎，实在没必要次次都去买赞买评论。蝎子挑挑眉，你知道多久了？

 

狼蛛001没回答，他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们钻进Black Widow的豪车，狼蛛踩着油门在市区狂飙，看别的车老远就躲开感叹有钱就是好。仿佛又回到七年前，他踩着不习惯的离合器身边是沉默的蝎子，他们把熟悉的城市抛在身后，向着未知的远方驰骋。不同的是这回他们的后座上并排摆了两个盒子，都被冠以毒霸之名的狼蛛和蝎子隔着玻璃剑拔弩张。

 

“其实我有点想那辆七座的道奇。”狼蛛001突然说，在得到答复前飞快补充，“开玩笑啦，别在意。”

 

他们往人流稀少的南边前进，驶出林立高楼公路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田野。他们不幸又幸运，他们一无所有又应有尽有。

 

他们一路同行。

 

 

 

某天后的某天：

 

蝎子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婚姻咨询专家。原定在这个时间的那位客户突然说他的情感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所以我们把您的预约调到今天，如果造成不便请您谅解。

 

“……没事。我的问题也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

 

“对。”

 

依旧感谢您的本次来访。我们为您准备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从0至10中选择任何一个数字来为您现在的婚姻打分，0分最低，10分最高，您的给分是？

 

“嗯……10分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