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为了我高兴

柏油路边有人兜售水果,摆出一排各色的篮子。凯莉凑近去看,热浪把浆果烤得干瘪,接着在阳光底下腐烂,招来一群苍蝇。烈日当空,连苍蝇都被抽去了活力。

相邻的篮子里码着柠檬,她突然就心血来潮,喂,给我来一个,对,就一个,帮我切一下。一个柠檬,横着一刀,翻转,再来两刀,汁水溅进指甲缝里,干了以后黏糊糊的,果实特有的酸味。是这样吧?她努力回忆安莉洁的动作,削去两头,劈成小块,像切橙子那样。然后剔掉籽,洗水果刀,握着皮向上翻,像吃橙子那样——可是太酸了,她尝了一口就扔掉,拼命咂舌摆脱嘴里的苦味,实在是太酸了,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食物呢?安莉洁,怎么做到享受这样的苦涩呢?

那时她发觉自己的傲慢自大,自大到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安莉洁,以为已经如对方看自己这般,将对方看透了。可是直到现在,她站在人行道上几乎要被呛出眼泪,一年过去没有半点长进,并且以后再也不会进步。果实还未成熟就被过早摘下,只能尝到酸涩,就这样酸涩地干瘪死去了。柠檬等不到回甘,而凯莉,她注定无法理解安莉洁。

苦难曾把两个素不相干的人连在一起,苦难把她送上一座摇摇欲坠的桥,桥头桥尾不见踪影,桥中央孤零零站着一个安莉洁。仿佛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仿佛在那样的环境里她们变得十分相似,就能共情,相通心意。

她原以为安莉洁与自己一样,都是与世界格格不入,都是将要死去的。而现在好像只有安莉洁依旧那样,而她凯莉呢,凯莉如今又成了什么样?现在她回到岸上,连与对方唯一的共同点都不再拥有,终于发现两人本就毫不相似。原来所有惺惺相惜,需要和被需要爱与被爱,不过远离陆地的假象。

她想起几个月前半夜无故醒来,在二十六度空调房里冷汗淋淋。对方莹绿的眼睛如湖面,如釉面的瓷器。你不一样,凯莉……你会活着。你会没事。好像又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欺骗,愤怒无处发泄。安莉洁的目光又穿过她,投向更远更深的夜幕了。

可是她,她做错了什么吗?她不过终于开始想要了解安莉洁,想要尝试向她靠近那么一点点而已。已经晚了,太晚了,凯莉已经把安莉洁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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